politics

  • 反佔中打手觀察

    今年七一遊行後的佔中集會出現一班維穩打手。他們大約有二三十人,有兩(或三)張「反佔中」banner,沒有標明字頭。那班人以中年至老年男人為主,當中也有中年女性。他們不作聲,在七一遊行隊伍中,撐著banner在向遮打行人專區前行,他們的目標很明顯是人群聚集的佔中講台前。

    周圍的人不斷噓罵,但他們沒有還口,專注向前行,隊形沒散。我剛好站在他們前進路線上,與他們近距接觸的時間,我一直向他們叫口號,與我最接近的一個中年男人的表情很嬲但在死忍,我在想他會在什麼時候打我呢(代價只是罰$1500)?結果他仍然忍得住並向前行。

    他們拿著banner向人群聚集的台前硬闖,罵不還口,還能保持隊形,似乎不是未經訓練的普通街坊阿叔阿嬸,他們的目的明顯不過──製造衝突畫面。結果,他們的banner被忿怒的與會者摘下,衝突畫面出現。因為角度問題,我看不到衝突的細節,根據《蘋果日報》報導,有打手涉嫌打人兼插水。

    這種維穩打手肯定會繼續在將來的民主運動中出現,他們受過訓練,來者不善。他們的後台是誰、目的是什麼,十分明顯。各位參與民主運動的朋友,切記戒急用忍,對著這種打手,痛斥其非,千萬不要動手,免得正中下懷。沒有底線的人,隨時可能插水冤枉對方打人,過去半年已經發生過建制支持者當眾拳打記者和用摺凳傷人的事件,大家一定要小心。


    (有關今年七一的觀察,明天再談)


    (圖:維穩打手硬闖集會挑釁與會者。照片為本人所攝)


    (這是我認得的其中一名踩場打手,他是其中一個走最前和負責拿banner棒的人。照片為Sam Lau所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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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何不給政府一個佔領預警?

    轉眼間,就是「03七一」的十週年。

    本來我想問「這十年來,你過得好嗎?」

    不過,很多中產的朋友也許真的會答我「好」,因為他們手上的物業升值至少兩三倍,而且這十年來的就業情況似乎不錯,他們的工作應該都很順利。

     

    真正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是「這十年來,香港是進步還是退步了?」

    十年過去,我們的行政長官可以在電視上對著七百萬人說謊,指責對手犯法,而自己原來是賊喊捉賊,被拆穿了便狡辯說是疏忽。只要有一點常識的人也看得出,他是明知故犯。這種騙徒仍然可以死抱著權位不放手,不知廉恥到連陳振聰都自愧不如。為什麼?

    十年過去,我們的行政長官競選團隊,竟敢密會江湖人士。為什麼?

    十年過去,行政會議成員、司局官員,醜聞一宗接一宗,有人隨時因涉嫌商業犯罪和收受利益而負刑責,有人涉嫌曾涉足自己負責規管的非法業務。為什麼?

    十年過去,政府部門愈來愈像大陸,公帑酒池肉林,奢侈揮霍。為什麼?

    十年過去,什麼07/08普選,影也沒有。為什麼?

    十年過去,05年政改方案不堪入目,10年政改方案不知所謂。為什麼?

    十年過去,8成強拍、污糟手段收樓、領匯霸權消滅小店。為什麼?

    十年過去,樓價和租金升幅是工資升幅的幾倍,小市民愈來愈難負擔一個容身之所。為什麼?

    十年過去,愈來愈多經營幾十年的老店結業,他們捱得過暴動、信心危機、金融風暴、SARS,卻捱不過這兩年。為什麼?

    十年過去,香港愈來愈被融合--種票、水貨客、奶粉、小學學位不足、衛生、準備蝕大本的高鐵、洗黑錢、大學學額,一步一步的大陸化,我們被迫接受。為什麼?

    十年過去,警察對記者和示威者的暴力行為愈來愈明目張膽,政治檢控有增無減,甚至連「一年低調通輯」的爛藉口也敢說出口。為什麼?

    十年過去,商台趕走最高收聽率的明嘴、無線新聞愈來愈和諧、亞視徹底文匯大公化、DBC被西環下令換人。為什麼?

    十年過去,愈來愈多名校變成貴族學校,教育階級斷層愈來愈明顯。為什麼?

    十年過去,政府明目張膽強推政治意識形態教育,即使是絕大多數民意反對還是要推行,不到演變成長時間大規模擴爭也不收手。為什麼?

    十年過去,水準不夠的土共和機會主義者霸佔所有官方組織,任期上限不再存在,令行政吸納政治失效,社會矛盾日深。為什麼?

    十年過去,警察膽敢在大學校園非法禁錮學生。為什麼?

    十年過去,燒國旗要坐監,建制支持者當眾打人罰等同亂拋垃圾的$1500。為什麼?

    十年過去,建制打手在旺角街頭公然以摺凳打人、蘋果日報連番被襲擊和縱火恐嚇。為什麼?

    請憑良心問自己一句,過去十年,香港是進步還是退步?

     

    我們都是演藝畢業生

    演藝畢業生在台上向梁振英抗議,有些人說這是無禮貌、不尊重學校、禮崩樂壞。

    演藝學生要不是這樣做,他們還有什麼機會抗議騙子當校監侮辱畢業典禮?他們還有什麼機會抗議誠信破產的梁振英戀棧權位?他們還有什麼機會要求真正普選?那是他們逼不得已的怒吼!

    七一遊行,其實也是逼不得已的怒吼。三十幾度高溫,烈日當空,有誰喜歡走出來曝曬?那跟演藝學生一樣,是逼不得已啊!市民對這個誠信破產、倒行逆施的政府忍無可忍,才會走上街頭,否則怎能告訴全世界,我們有多不滿?

     

    為什麼一切都比03年退步了?

    不過,七一上街的同時,我們是時候想想為什麼這十年來,年年都有大遊行,為什麼一切都比2003年退步了。

    這十年來,除了個別官員下台和廿三條立法擱置之外,我們幾乎什麼也爭取不到,而且政府能夠愈來愈大膽,不斷測試社會底線。為什麼?

    那是因為「上街」的底牌給政府看穿了。每年不論數萬還是數十萬人上街,結果都是「行完就算」,那對於政府來說,不能造成多少壓力。既然沒有造成什麼壓力,那麼只要捱過三兩日的輿論便能依然固我。

    香港人在三十多度高溫之下上街,當然是值得認同,但大家千萬不能把遊行當成純粹自我感覺良好的發泄。發泄了便感覺良好,但沒有改變現狀的話,那有什麼用?

     

    必須令政府感到壓力

    反國教科一役,政府本來也是打算捱過7.29大遊行前後的輿論壓力,等待開學之後事件降溫便蒙混過關。在遊行還未結束的時候,政府便宣布成立委員會繼續強推國教科。他們想不到的是,這一次市民不是「行完就算」——反國教大聯盟鼓動市民長期留守,結果連續一個多星期每天有上萬人在政府總部外集會,最終迫使政府讓步。

    反國教科的啟示是什麼?就是要政府正視民間訴求,就必須令政府感受到不能忍受的壓力,這需要的是運動領袖帶領市民集體反抗的意志。這種意志,過去十年來,除了在幾次保育運動和反國教科運動之外,我們沒有在大部分泛民政團和民間團體身上看得到。

     

    何不預警和平佔領?

    七一遊行,帶領的單位能否改變一下模式,給政府一個預警,告訴他們七一遊行的隊伍是可以坐下來不離開的?雖然計劃中的佔領中環運動是在來年發生,但誰能保證今年不可能大家停下來一兩小時,讓政府感受一下什麼是和平佔領呢?

    是否能夠在2017年真正普選行政長官,關鍵在這兩三年間。如果一個假普選方案得以通過,以後便不會再有大幅修改的空間,是故這一輪的政改,將會是香港實現真正民主化的最後一戰,不成功,便成仁。

    香港處於歷史的十字路口,這一步走失了,下一個路口將遙不可及。80年代初爭取88直選到現在,快三十年了;2003年高呼還政於民,也十年了。我們還有多少個十年?我們這兩三代人,為下一代做過什麼?難道要靠我們的孩子長大後來爭取民主?

    七一上街,不要只是上上街便算。在2014這個大限之前,現在先來一個事先張揚的警告,告訴政府我們有能力進行和平佔領,迫他們交出一個普選方案。香港人,你們連曝曬遊行幾小時也做得到,停下來給政府一個下馬威有何難?

     


    (香港人,If you don't fight for what you want, don't cry for what you lost. [圖片來源:kurskhk.net])

     

    延伸閱讀:

    七一十年,只欠東風 [庫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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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囍歡里-惡俗的二次傷害

     

    請願者被脫光衣服說起

    利東街,曾經是囍帖店的集中地,所以又稱囍帖街。

    市建局收購整條利東街重建,當年不想搬走的商戶和住戶團結起來反對。這場保育運動持續數年,雖然最終居民不敵推有公權力的市建局,但這事件引起了民間對於重建和規劃議題的關注,而集體回憶、社區網絡、地產霸權等概念也開始在社會落地生根。

    囍帖街的毀滅,代表的不只是一條街的毀滅,而是一個有特色的社區的毀滅。當年警察拘捕請願人士(四女三男)之後,要他們進行脫光所有衣服的全身搜查,甚至要抬高下體檢查是否藏毒[相關報導]。對於並非懷疑藏毒,也不是危險人物的請願人士如此搜查,實際上是要侮辱和恐嚇他們,以及阻嚇其他請願者。香港警察淪為官商勾結工具,莫過於此。

     

    被標本化的囍帖街

    一條存在多年的囍帖街被連根鏟除,大批囍帖老店結業。這一場推土機毀滅社區文化和經濟生存空間的醜陋劇,也成了後來流行曲《囍帖街》的靈感,謝安琪也因為這首歌而成了很多人心目中為民發聲的人民歌姬。

    囍帖街消失了,但市建局宣稱他們有所謂的「活化」政策。那其實是先把社區文化和經濟毀滅,然後像主題公園般重新營造虛假的地區特色,無一例外地,那些「活化」項目,都是布希亞(Jean Baudrillard)式的超真實(hyperreality),只是提供作消費的標本,沒有生命。

     

    惡俗名字抹殺回憶

    囍帖街的生命被消滅,取而代之的是豪宅、商廈和主題商場,而本來的街道,就變成了婚嫁服務消費的主題公園。發展商剛剛正式公佈,這裡將會是一條「優化版步行街」,其名字不是囍帖街,而是「囍歡里」(圖1)。

    利東街已經刊憲取消,但「囍帖街」這個大家都習慣了的名字並不是正式刊憲街名,沒有避諱不用的必要。捨「囍帖街」而取「囍歡里」這個惡俗名字,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囍歡里」很明顯是取其「喜歡你」的諧音,用來做推廣活動的名字未嘗不可,但用來做街區名稱就十分之不大體。「囍歡里」這個名字,很有東莞髮廊的感覺,如果發展商是希望準新人覺得浪漫的話,那肯定是大錯特錯。那不是浪漫,就算沒有東莞髮廊的聯想,也令人覺得肉麻惡俗。如果不明白的話,看看兩年前網絡流傳的「忘了愛」潮圖(圖2)就知了,我不是要嘲笑相中人或者製造什麼族群定型,而是希望讓大家明白語言運用的效果。

    二次傷害

    至於「步行街」這個說法,相比起那惡俗名字已經是小事。「步行街」是大陸用語,那是在每個大城市的購物區都有的東西,那其實是我們說的行人專用區(我們不會叫旺角行人專用區做「旺角步行街」,雖然那可能是遲早的事)。步行街這個叫法,很明顯是為了遷就大陸遊客。

    市建局和發展商把囍帖街的生命消滅還不夠,還要把一個如此惡俗的名字強加於原址興建的消費場所。從此囍帖街這個集體回憶被強行抹掉,換來的是一個東莞髮廊的名字。對於社會來說,這是一次諷刺至極的二次傷害。

    曾經屬於香港所有人的「囍帖街」已經被地產商私有化,現在連我們對這地方的一點點記憶也要剝奪。這是一怎樣的鬼地方?

     


    (圖1: 消滅了囍帖街,換成「囍歡里」)


    (圖2: 忘了愛) 

     

    補充:

    為什麼諧音不適合做地方名,這個二次創作漫畫提供了一個例子。

    (圖片來源:kurskHK.net Facebook Page)

     

  • 悼念不悼念,這不是一個問題

    今年六四,問題特別多。關於這一年的六四問題,之前已經寫過了,不過因為事態變化快得匪夷所思,所以我有幾點補充。

     

    支聯會梅菲定律式災難

    今年五月中,當支聯會宣佈悼念活動安排的時候,提出「愛國愛民,香港精神」這口號,引來很多迴響。事態變化之快、民間反響之大,相信遠遠超出支聯會預計。 

    翻查網上資料,原來這個口號早在三月的支聯會通訊已經提及,而且有頗詳細的解說。 

    根據支聯會副主席蔡耀昌的說法,他們提出這口號,其中一個目的是「以我們的「愛國愛民」標準反制當權者,以奪回民間話語權。」從良善的出發點看,我想支聯會領導層提出這口號的原意是好的,在他們心目中,愛國和愛(人)民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近年「愛國」一詞已經變成很多港人眼中的貶義詞。當口號被批評的時候,他們的說法是這口號源自89年的一款T恤,不是今時今日才有的。這個解釋其實沒有對準焦點,而且更加顯得跟時代脫節。看報紙刊登那24年前的照片,當中包括司徒華在內的支聯會的帶頭人物。那張相裡面穿著口號T恤的帶頭人物,今時今日還是支聯會骨幹。那張相給人的感覺是,24年來都是他們,口號也是24年前的,當人們批評口號跟時代脫節的時候,他們的回應似乎更加強了這個說法。 

    最初人們反對口號,從支聯會領導層反應看,他們大概認為那只是千禧世代(主要是80-90年代出生的一代)加上本土派的攻擊。他們想不到的是,連《蘋果》李怡也在社論批評他們,不過那還不是最大打擊。他們怎樣想不到,連天安門母親代表人物丁子霖也指使用那口號愚蠢。事情發展至此,支聯會不可能把批評當作是千禧世代和本土派的攻擊了。 

    對於支聯會來說,最致命的一擊是常委徐漢光在email中「引述」支聯會常委會議中有人指責她「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說法。這個近乎侮辱的指責曝光之後,本來已經處於輿論弱勢的支聯會,形象跌至谷底,所以主席李卓仁才公開表示不使用那口號。如此梅菲定律式的公關災難,其實是他們作風的結果。

     

    愛國問題 

    其實關於愛國的問題,我在前文已經討論過,不過在閱讀了不同的論者的說法之後,有兩點想補充。首先,「愛國」這個概念,有些人會認為是美德,但在香港這個社會,會高舉愛國大旗(例如用來做口號和橫額大字),則不是人人受落。有一種說法是香港很多人心裡是有那種廣義的愛國心,希望見到民主自由富強的中國,而不是愛中共政權。這個說法沒有錯,但那不代表人們不抗拒高調表態聲稱自己愛國。對於很多上一輩來說,高調表態愛國,令他們想起文革十年浩劫和令香港土共變成過街老鼠的六七暴動,雖然大部份人都知道愛國不等於愛共產黨,但那些假愛國之名害人家破人亡的政治運動還記憶猶新。至於新世代來說,「愛國」其實已經沒有上一代那種抗戰時期「中國不能亡」的意義。近年中國整個國體在各方面的形象低處未算低,加上中港加速融合造成的衝突,以及中共政權每每以「愛國」之名對香港實行專政,這都令「愛國」一詞在新世代心目中變成貶義詞。 

    在這高壓政治氣氛之下,「愛國」不是話語權誰屬的問題,而是這概念已經變質。 

    在現今香港的語境下,一講到「愛國」,很多人只想起中共定義的愛國,即是那種不能質疑共產黨絕對領導的愛國。過去十年,大量學生交流活動、統戰活動、學校課程,都是以愛國包裝進行。2008年汶川地震加上北京奧運,愛國情緒被中共收編,對於中國人權的批評都被抹黑成不愛國,當年中共全面發動本地傳媒以「愛國論」攻勢李柱銘,香港多少人因為沉醉在那種官方愛國情緒中而視而不見。最近兩年,行政長官必須「愛國愛港」甚至成了中共推行伊朗式假普選的理由。

     

    話語權問題

    上年政府要強推國民教育,教的就是官方的「愛國」思想,那時候社會普遍反對政府提出的國民教育課程,而不是要求像支聯會那樣奪回話語權,是因為社會不相信在政府的壓倒性資源和制度優勢之下,愛國的話語權可以奪回。 

    當愛國這個概念植根於尋常百姓家之後,那種「為了中國好」的情懷就很容易變成中共的統戰工具。以愛國為統戰手段是中共的慣用手法,由60至80年代,香港無數愛國青年被中共統戰,由60年代的工人及學生、70年代大學國粹派,到80年代民主回歸派都是如此。到了2010年政改,根據司徒華回憶錄,進行密室談判,接受假民主方案,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司徒華接受了中共統戰。經過這麼多教訓,我們還應該相信奪回「愛國」話語權這回事嗎?(不得不提的是,其實民主回歸派和往後接受密室談判的一派,或多或少是同一批人) 

    就算退一萬步,假設跟中共爭奪愛國話語權是對的話,那麼這一次事件裡面,支聯會是否做得成功呢?答案很明顯。也許是論者孤陋寡聞,支聯會在3月份的通訊已經花了大篇幅解說他們的口號理念,可是香港好像沒幾多人留意到。似乎支聯會在傳訊工作方面仍有進步空間。 

     

    叔叔教年輕人愛國

    王慧麟撰文指,每一代人都有那一代的群眾運動,例60至70年代出生的人,六四可能是他們最深刻的運動,可是對於80年代或以後出生的一代,七一,甚至反高鐵、反國教才是他們心目中的群眾運動。七一、反高鐵、反國教,用現在的說法,都是本土的群眾運動。可能有人會問,那麼為什麼近年多了那麼多年輕一輩參加燭光晚會?我和我的教師朋友,一直有接觸不同學校的學生,我們得出的結論是,年輕一代對於不公義、對於人權自由的打壓「睇唔過眼」──丁子霖、譚作人、劉曉波、趙連海、艾未未等維權人士(還未計上年六四之後才被殺的李旺陽),以至無數上訪者和強拆戶被打壓,激發了年輕一輩的義憤,也令他們把中共暴政和六四鎮壓聯繫起來,參與六四悼念活動成了他們對暴政表達不滿的方式。為什麼參與六四晚會,而不是七一遊行是表達對暴政不滿的方式?這是因為六四的矛頭直接指向中共,而六四的重點是悼念六四和其他被中共殘害的人,參與是一種表態方式。他們不是出於什麼愛國不愛國,而是一種對於人權、法治、生命、尊嚴的尊重的表態。 

    當支聯會打算用「愛國愛民」的口號來「教育」港人的時候,年輕一輩會有什麼感覺?他們會乖乖的來維園接受叔叔的愛國教育嗎?當他們聯想到來表態的時候,會被標籤為愛國愛民的時候,整件事變得陳腐起來──他們來追求普世價值,而你們就把悼念變成愛國活動... 大家不要忘記,他們上年才剛剛普遍支持過一場反對愛國教育的運動,迫使政府讓步。 

    當然,有人會問,為什麼他們特別關心漢人,而不是藏人、維吾爾人、巴勒斯坦人、埃及人?不能否認這是因為大家有相類似的文化,比較容易產生同理心,而且地理上比較接近,這些事件的曝光機會最多。 

    你也可能會問,年輕人為什麼覺得「睇唔過眼」就來表態?這一代天天在社交媒體活動小時,他們在社交媒體上接觸到與普世價值/人文精神有關的東西,不是上一輩能夠想像的。舉個例子,上一輩唸中學的時候,會不會像現在的大中學生一樣關心動物權益、馬來西亞/美國/台灣選舉、茉莉革命、同志平權、基督教左右翼論爭、反企業霸權、巴基斯坦少女被槍擊、印度強姦案? 

    或者很多人不同意,我的看法是對生命、公義、人權的追求,才是不同世代,甚至政治光譜的市民參與六四的最大公因數。 

     

    悼念不悼念

    至於所謂的「本土」問題,其實不用多談。現在即使是最擁抱城邦派本土論述的政團,也會參與悼念。當然,是否悼念、如何悼念是每個人自由。有不同意見者認為應該以其他方式悼念,不用對其口誅筆伐,正如任何人也沒資格批判到維園悼念的人一樣。 

    有一個說法是,支聯會壟斷悼念、把利用六四作政治資產、固步自封,所以不再支持。我也認為支聯會的大佬文化、師長心態、保守作風是有值得批評的地方,而且往往令人大開眼界,但他們的問題比起悼念六四的重要性,執輕執重大家心裡有數。 

    現在還有一種批評的意見,指每年六四「哭喪」,成了港人令自己感覺良好的贖罪劵,根本沒有實質作用,反而會消耗民氣,所以不應悼念。其實這些定期進行的集會儀式,不是香港獨有,例如阿根廷的五月廣場母親、東德的和平祈禱會,這些看似沒有什麼實質效果的行動,作用不是立即影響政治形勢,而是作為一個道德感召,提醒人們這個世界還有一些高尚的道德價值值得堅持。每年有十幾萬人走在一起悼念,真的沒有作用?二十四年來,只有香港有如此大規模悼念。這個場面,每年都有不同地方的媒體報導,這代表了全世界都因為我們的行動而記得這場屠殺。這種以人數取得世界媒體曝光的做法,其實跟所有遊行集會一樣。

    也有一個論點說六四悼念已經影響不了中國大陸。這是真的嗎?的確,大陸資訊封閉加上愚民教育,很多人真的不知道六四,也不明白獨裁的可惡,甚至有的人真的被洗腦到擁護殺人暴政。可是,在資訊比較發達的地區,人們還是會接收到不同程度的港、台資訊,這些地區接二連三出現大規模議題式抗爭行動(例如反PX化工廠、保衛粵語、反強拆),與香港和台灣的資訊不無關係。從大陸的網上資訊可見,每年六四和七一,已經成了大陸青年人來港旅遊的觀察項目之一,這些看似無用的行動,最後會造成什麼蝴蝶效應,有誰說得準?

    上年五月,全香港看到有線新聞訪問李旺陽,講述他如何因為參與八九民運而被長期監禁和迫害,令他變成失明和肢體殘障,六月,所有人都看到他被吊死的畫面。他在訪問時說過,為了民主,死也不怕。一語成讖,捱過多年迫害,他被這個政權殺死了。這件事提醒所有人,八九民運不是歷史,它是一場未完的抗爭。 

    每年六四,我還是要舉起燭光,去悼念李旺陽和所有因為追求民主公義而死去的人。如果主辦單位有什麼不妥善的地方,還是必須嚴正指出,就好像今次一樣,最初大家也未必想到支聯會領導層會肯接受別人意見的,大家不妨以今次的公關災難為契機,探討悼念六四如何深化為進一步的民主運動。

    本土爭取民主的運動,必須改變以往「和平散去」的模式,那究竟應該是佔中還是什麼模式,有點離題,那會在將來的文章再討論。

     

     

     

    延伸閱讀:

    王慧麟-- 維園燭光 告別中國

    //這些意識形態之對立與罵戰,對民主派前輩而言,是一件火星的事情。因此,當「愛國愛民、香港精神」的口號惹起了紛爭,他們確實破頭,因為他們不理解或不知道,原來年輕人的主體意識已經爆晒燈,也不理解年輕人在網絡世界上的討論,已經去到何等程度。兩個世代,出現另類的「數碼區隔」。所以,當有青年朋友提到,六四事件是否應該有本土視角的時候,民主派前輩怔了一怔,因為他們腦裏面,還是認為六四是一場愛國民主運動,是一場在香港之中國人,參與的中國民主運動,為什麼要有本土視角?//

     

    kursk-- 不要再喊平反六四了

    //當我們見到有人故事殺害無辜的時候,我們是不是要他道歉了事?現在部分有份下令殺人的前中央領導人和大部份執行屠殺命令的軍官還在生啊,我們要求平反來幹什麼?明明那是必須追究的法律和政治責任!所謂的法律責任,就是把涉案的人送上法庭受審;所謂的政治責任,就是追究那導致屠殺的專權制度,還有聲討那侵犯人權的國家機器。//

     

     

    kursk-- 我不是因為愛國而悼念六四

    //更甚者是口號把肉麻的「愛國愛民」和香港精神掛勾,那更加是犯了「五四精神是尊重與包容」的錯誤。香港精神這個說法是個敏感題目,胡亂佔用很容易造成反感,香港精神通常是指那些奮發向上、堅毅不屈的美德,又或者是對普世價值的追求,至於愛國是不是香港精神,相信有很大爭議。支聯會想建構「愛國是香港精神」這說法,需要長時間作宣傳推廣,而不是無端爆出這個口號。//

     

  • 從國殤之柱說起

     

    校門外的對峙

    1997年6月4日晚,我跟同房一同參加主權移交前的最後一次燭光晚會。晚會結束時,港大學生會幹事會在台上宣佈,會把無處容身的國殤之柱運到由學生會管理的黃克競平台,但校方似乎不准許,所以呼籲與會者到港大支持他們的行動。身為港大學生,怎能袖手旁觀?

    上千學生和市民趕到校園聲援,載著國殤之柱的貨車到了校長住所旁的校園入口,校園保安不容許貨車進入,學生會跟校方理論不果,聲援的人士便堅持留守閘門的位置,要求校方放行。後來,校方報警,大批警察機動部隊(藍帽子)到場,在校園外築起人鍊,不讓聲援人士給貨車開路,期間聲援人士也築成人鍊,試圖迫退警察,但不成功,於是雙方身貼身的僵持至凌晨兩三點鐘。最後校方放行,容許國殤之柱進入港大,The rest is history。

     

    港大的良知與悲哀

    國殤之柱進入港大,見證著主權移交這15年的風風雨雨,它也成為港大的其中一個標記。還記得當時我的一些同學質疑參與的學生是否「太邀進」、「受人利用」,也有人質疑國殤之柱放在港大究竟有什麼意義。15年過去了,今時今日再沒有人質疑這些問題,國殤之柱已成了港大的一部份,就好像太古橋標語一樣,象徵著港大人的良知和承擔。

    國殤之柱進入港大的時候,警察沒有進入校園,只是在閘門外進行封鎖,那時候,警察不得進入大學校園干預學生運動是常識,而警察在大學校園對學生施以暴力更是難以想像的事。可恨的是,在2011年8.18事件中,警察在堂堂港大校園粗暴對付抗議學生,又把請願的隊伍封鎖在完全荒謬的距離。這種不尊重大學傳統、不尊重表達意見權利的做法,校方沒有捍衛港大尊嚴,固然難辭其咎,更大的問題是,香港特區政府的思維大陸化,為了領導面子,什麼禮數、人權、法治精神也可丟掉。應該感到悲哀的不只是港大人,而是整個香港。

    89年太古橋標語年年重髹、97年國殤之柱在港大豎立、08年響應國殤之柱作者高智活呼籲,把國殤之柱塗上橙色油漆以表達對奧運前後中國打壓人權的抗議、11年8.18事件,代表著不同世代的港大人對公義、人權、自由的堅持。這也說明了為什麼當有人把大學廟堂變成討好中央領導的工具、有人把學生會選舉弄得污煙瘴氣,或者有人以學生會之名發表維穩謬論的時候,不同世代的港大人會感到忿怒,齊聲聲討。

     

    堅持到臨界點

    24年了,也許我們好像未能帶來什麼改變,也許我們的堅持好像很傻,但請不要放棄。資訊愈來愈發達,再強的封鎖也擋不住消息傳播,香港人對追究屠殺責任、尋求公義的堅持,還有多年來大大小小的抗爭行動,事實上正在感染愈來愈多的內地人。這種良知的感染,沒有人說得準會在什麼時候到達爆發的臨界點。

    六四屠殺的兇手一天未受到法律制裁、慘案的死者一天未討回公道、中國大地一天未實行真正的民主制度、十三億人一天未真正享有免於恐懼的自由,我們還要堅持下去,為了公義、為了自由、為了明天。

     

    [原文載於港大文學院學生會六四特刊2013]

     


    (圖片: 市民及學生護送國殤之柱進入港大。來源: 港大文學院學生會六四特刊2013)

     

  • 仍可開會的行政會議成員

    (圖片來源:kurskhk.net時事台。原圖為政府網站截圖。)

     

    1. 下星期將出席例會的行會成員示意圖。純粹infographic,並無惡意。

    2. 張震遠涉嫌未經批准向城中商人作私人借貸,單是這一點已經足夠被刑事調查。身為行政會議成員和市建局主席,權傾朝野,理論上公眾對他應該要求極之嚴格。他涉嫌搵人撲水,公眾已經有理由懷疑他處理公務既公正性。公共行政的重點不是他有沒有偏私,而是能否明顯地給公眾看到他不會有偏私的嫌疑。單是這個嫌疑,張震遠已經不能夠繼續擔當公務。

    3. 如果梁振英要保住他,也不是壞事,那可以加速他已經不合格的民望繼續下試董建華下台前的低位。

    相關新聞:行政長官接納張震遠暫停履行公職

     

  • 無會可開-尋找香港路易十六

    1789年,路易十六在法國大革命爆發時,日記也是寫「無事可記」。

    香港真的是福地啊。行政會議例會竟然因為未有文件,所以不用開。房屋/保安/教育/平機/醫療/福利/政制/貪湯/張X遠度水/拖咗n年既電視牌/勁超支嘅高鐵,例會也不用傾。

    這個時勢,行政會議竟然「無事可傾」。這是香港的1789嗎?

    政圈朋友說,行政會議例會沒有議程便不用開,應該沒有先例。記者朋友也說沒印象出現過類似情況。

    網上有朋友說這是萬曆十五年。黃仁宇筆下的萬曆十五年,是沒什麼特別的一年,但卻是明朝走向衰亡的開始。萬曆十四年,明神宗開始不上朝。

     

    相關新聞:

    http://www.881903.com/Page/ZH-TW/newsdetail.aspx?ItemId=622517&csid=261_341source=881903fanpage

  • 香港步向警察社會的先兆

     

    [原文載於2013年5月19日《明報》星期日生活,原題為《香港正步向警察社會?》,圖片為本blog所加。]

     

    人們稱獨裁專制的國家為「警察國家」,而不是軍隊國家或者消防國家,原因是一個政權要全面箝制國民的自由,警察是其最主要的工具。

    小學教科書告訴我們,警察的職責是維持治安,除暴安良;電視上見到的警察大都是做事認真、富正義感的精英(近年無警匪片,甚有教育電視節目的感覺)。實際上,警察作為政府壟斷武力的工具之一,其正面的功能固然是維持社會秩序,保護國民人身及財產安全,要做到這些功能,警察被賦予攜帶武器、使用武力、搜查、拘捕的權力。如何確保這些權力不被濫用,從來都是文明社會的重要課題。


    濫用警權的兩個層次

    警權被濫用有兩個層次,第一個是政權有意識地濫用警察作為統治工具,第二個是警察本身濫用權力。

    第一個層次的濫用,是制度性的。獨裁政權需要警察去禁止國民行使基本人權,例如言論、集會、出版、宗教自由等。下至街上的巡警,上至秘密警察,都有其維穩角色——鎮壓示威,還有監視、恐嚇、羈留、拘捕反對者,這些做法中國大陸屢見不鮮。在獨裁國家,立法、司法、行政三權合作(某國領導人來香港的時候也提過),讓警察「依法」濫權、「依法」維穩。

    第二個層次的濫用,代表的是警察自身的腐敗。警察不論是在街上巡邏、緝毒、掃黃、反黑、刑事偵查、管制遊行集會,都有無數濫權的空間——由濫用暴力、性侵犯、受賄、插贓、到妨礙司法公正,什麼都可以發生。要確保警權不被濫用,先進民主社會的方法是以法律和程序規範警察權力,並以監警機構和司法制度去制衡警察。除此之外,可以制衡警察權力的還有第四權(大眾傳媒)和第五權(互聯網)。

    通常有了第一層次的濫用,自然就有第二層次的濫用——獨裁政府用警察作鷹犬去維持其統治,自然會容許警察自身腐敗,即使政府沒有明目張膽容許警察腐敗,但因為欠缺監督制衡,警察腐敗也是必然結果。這個必然性,所有獨裁國家無一例外。

    當然,即使在英美等先進民主國家,警察濫權問題也是屢見不鮮。不過在成熟的民主制度下,濫權的受害者有機會得到獨立的司法制度保護,而且警察濫權醜聞很容易被傳媒爆出,令執政黨失分甚至令官員下台。此外,當發現嚴重的法律或制度漏洞的時候,民選立法機關能作出修正。在不民主的社會,這種自我修正的機制通常不存在,或者失靈。

    民主制能修正濫權漏洞

    主權移交十多年,香港是否正步向警察社會,出現第一層次的濫用警權?要回答這個問題,只需要看看新聞就可以。這十多年間,警察對付示威者的武力升級、多次濫用胡椒噴霧(最近甚至有胡椒炮)、以脫光衣服搜身來羞辱示威者、奧運火炬來港期間壞示威物品、在麗港城無理抬走穿六四T恤的市民兼阻礙記者拍攝、在港大無理禁錮和平示威學生、無故帶走向胡錦濤發問六四問題的記者、以對付黑社會的非法集結罪對付示威者、拘捕遊行集會人數屢創新高、發明「低調通緝」概念突然拘捕兩年前示威的佔中義工陳玉峰等,都令人感覺到香港警察愈來愈有維穩色彩。

    不受制裁警覺性低

    至於第二兩個層次的濫權,其實只要警察被政府利用作維穩工具,自身腐化基本上是必然的結果。最近有學生在大專校園向梁振英請願,一名總督察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後熊抱女學生何潔明,他的雙手緊緊箍何的胸部,而事後何表示感到被侵犯。照片曝光之後,社會一片嘩然,因為當時何並沒有對其他人的安全構成威脅,而在場根本是有女警可以阻擋女示威者,那名總督察沒有迫切需要這樣做。

    警察用難以入罪的「陰招」暴力對付示威者(例如用硬物或者搣手腳內側弄痛示威者,示威者反抗便被控襲警)已經幾乎不是新聞,但無視性侵犯嫌疑公然接觸女性示威者敏感部位,實在是超越了社會的想像——究竟一個高級警務人員要有怎樣的心態,才會公然做出如此過分的行為?

    我的答案很簡單——當一個警察覺得自己可以粗暴對付示威者而不受制裁,甚至被嘉許的時候,他對使用武力的警覺性便會愈來愈低。我不打算猜度男警是否有佔便宜的意圖,但實際上他的行為已經有侵犯女性的效果。從過往新聞報道所見,這不是他第一次與女性示威者有身體接觸,他可能因為習慣了對示威者動手而不需負責,殺紅了眼,所以對於有可能令公眾反感的行為的警覺性也低了。這個總督察如此,帶走問六四問題的記者的那警察如此、在麗港城抬走市民的警察如此、粗暴阻礙記者拍攝的警察也是如此。

    社會步向專制的病徵

    更甚者是這些惡警的上司曾偉雄,面對立法會議員和記者的時候大放厥詞,「黑影論」和「低調通緝論」等歪理連篇,他也不用理會會否影響仕途。為什麼?因為對反對聲音愈是強硬,日後便更有機會更上一層樓,那怕是言行荒謬,得罪全香港市民。

    最近保安局長黎棟國呼籲女士們如果不想被強姦,便應該少喝一點酒。這次失言令他在多個國家見報,換了是在西方民主社會,他可能已經下台了。這種失言反映的,其實也是一種不受制衡所以不需慎言慎行的心態。

    一個社會步向專制,警隊的墮落通常是早期病徵。上述的事件,並不是個別事件,而是一次又一次的警號。不家不要忘記,「警察國家」這四個字裏面,警察二字是貶義的。

     


    (改圖來源: kurskhk.net時事台FB Page)

     

     
  • 不要再喊平反六四了

    支聯會叫得最多的口號是「平反六四」。

    這個口號很有問題。為什麼?因為平反意味著承認專制政權的絕對權威。平反是共產中國的用語,代表黨錯判、錯殺,或者錯手迫害過你,現在還你一個清白。

    中共平反過三反五反、文革期間的一些冤案,這些冤案的受害者不是枉死,就是家破人亡,黨給他們平反,頂多是給他們恢復名譽和有限的金錢補償。很多人得到中共平反之後,已經感激流涕、高呼感謝黨的關懷。他們感謝黨的恩情不是他們的錯,畢竟他們不少人的畢生志業就是投入共產主義革命,他們已習慣了對黨絕對服從,現在黨給他們平反,已是他們在其視野局限裡面最佳的結局。

    可是,當香港人是這樣的嗎?香港人的視野不應只局限於平反這種近乎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服從吧。

    要求中共平反六四,其實是要求它們道個歉,賠些少錢而已。可是之後呢?文革平反之後這三十多年,還是個忌諱,還是不能談論,更諻論公開悼念。因為公開悼念文革,就是破壞共產黨形象。如果有一天六四平反了,而中共仍舊是獨裁專政,六四肯定仍是敏感詞,公開悼念還是不被准許的。中共賺了掌聲,繼續偉大光明正確,而大量頭腦簡單的人會連屠殺責任也忘記了要追究。

    我們要的是這樣的平反嗎?

    我們應該想想,當我們見到有人故事殺害無辜的時候,我們是不是要他道歉了事?現在部分有份下令殺人的前中央領導人和大部份執行屠殺命令的軍官還在生啊,我們要求平反來幹什麼?明明那是必須追究的法律和政治責任!

    所謂的法律責任,就是把涉案的人送上法庭受審;所謂的政治責任,就是追究那導致屠殺的專權制度,還有聲討那侵犯人權的國家機器。

    支聯會口號有平反六四,也有結束一黨專政,這兩個口號根本是矛盾的。你怎能一方面承認殺人政權認錯了事而不用被制裁,另一方面要結束這個黨的專政?如果真的想結束一黨專政的話,那就不應該要求中共平反六四。

    你可能會說,平反六四只是策略上的需要,因為不可能一下子要共產黨下台和把罪犯送上法庭。可是當我們年復年的叫這種妥協式口號,只會造成對公眾的麻醉,鞏固殺人政權的合法性,而真正的體制問題、道德問題和公義問題會被拋諸腦後。

    支聯會還有一個口號叫追究屠城責任。要追究責任,就要追究到底,反對獨裁統治,要求法辦殺人犯。不要又斯德哥爾摩地接受平反,又要追究責任。

    什麼是追究屠城責任?南韓光州事件,有份下令和參與屠殺平民的軍政高層,最後都被送上法庭。只有這一天出現,六四死難者才算是尋冤得雪。

    今年支聯會的主題口號是「愛國愛民,香港精神」。把悼念六四約化成愛國行為,跟民情脫節,中共說香港人不愛國,你就用愛國做口號。這個口號配以爭取中共認錯了事的「平反六四」,可說是斯德哥爾摩到極點。

    至於去不去燭光晚會的問題,我的選擇還是要去。拒絕淡忘,是對死者的尊重。不過我在這裡呼籲大家,「平反六四」、「愛國愛民」這些斯德哥爾摩口號,不用跟著喊。要要求的話,就要求真正的追究法律和政治責任。

    [原文寫於2011年,當時我提出不要平反六四,很多人不同意。當時的民情跟現在很不一樣。本來已經有一些意見把六四悼念活動二分成「本土vs大中華」之爭,在這個時候,支聯會竟然想出了「愛國」口號,令這場論爭火上加油。我不是本土派,也不是什麼大中華派,一如我在上一篇文章說過,我悼念六四是因為要悼念死者和反對暴政,那是對人文精神的堅持,不是因為什麼愛國。看著運動愈來愈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我希望站起來提醒所有人,這是我把舊文翻新再貼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