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ember 1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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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保留什麼?
「我們到底要保留的是什麼?是保留一塊磚頭呢?還是保留我們的記憶呢?還是保留它內在的價值呢?我們保留磚頭,是不是攬住個磚頭瞓呢?如果那樣社會不用發展了。」這是我們的民政事務局局長何志平回應拆卸天星碼頭問題時說的。
把天星小輪完全拆卸,引起了不少反對聲音。我們把一個建築物拆掉,換取發展的實際金錢價值,這是龍應台說的「中環價值」。
保留大眾珍惜的舊建築,犧牲本來可以換取的金錢價值,我們可以說是保留「集體回憶」。
「中環價值」vs「集體回憶」
香港是一個永不言休、動力十足的商業社會,拆卸再發展,是開埠百多年的硬道理,不少現在大家看得十分順眼的現代化建築物,都是拆卸重建得來的,我們享受經濟高速發展的時候,是知道這是犧牲舊建築而來的。擁抱「中環價值」,是過去的社會共識。
七十至九十年代,當香港發展得最高速的時候,我們最欣賞香港的、最想向世界展示的,是我們的摩天大廈、五彩繽紛的夜景、高效率的地下鐵路。那時候,我們還會為最新建成的合和中心、匯豐總行、貨櫃碼頭、高速公路而自豪。而那些舊事舊物,問津者有多少?
可是,拆到差不多的時候,我們開始發現古物所餘無幾,而當我們比較香港和其他已發展地區的時候,我們驚覺這些地方大都有值得當地人向世界展示的舊建築。大家開始問,這個亞洲國際都會是不是需要保留一點能代表我們歷史的東西?
用何志平的說法,「是保留一塊磚頭呢?還是保留我們的記憶呢?....我們保留磚頭,是不是攬住個磚頭瞓呢?如果那樣社會不用發展了。」是的,我們要保留什麼,是我們的選擇。可是,誰人應該替我們選擇呢?是規劃處?還是民政事務局?還是行政會議?
我們希望保留什麼?
有什麼東西是我們希望保留的?這大概可分為三類:(1)歷史、(2)集體回憶、(3)生活方式。
保護舊建築是保留歷史、集體回憶和生活方式的其中一個好方法。比如說,要保留圍村的歷史最好的方法是保護現存的圍村、要保留對大排檔的集體回憶就不要拆大掛檔、要保留在露天街市買菜的生活方式就不要拆街市。
我們發覺「拆到差不多」,是因為我們真的拆得所餘無幾,而且整個社會已進入中產階段,於是我們發財立品,希望把碩果僅存的舊東西保留下來,成為我們這個中產社會有值得玩味的文化歷史物件。
後來,我們又發現,世界上的國際大都會都有一些可以向世人展示的傳統,例如舊建築、舊文化、舊生活方式、舊景觀,這「四舊」,原來是世界各國欣賞一個地方的軟性準則,這些軟性準則,原來是與GDP並列的。一時間,為了建立香港的國際身份,四舊不能破,只能立。
好了,軟性的四舊,和硬性的GDP,如何取捨,便成了官民角力的擂台。
Peter, Paul and Mary與天星
說回天星小輪碼頭。天星小輪碼頭彷彿是Peter, Paul and Mary和Simon and Garfunkel,是中年人中產階級的集體回憶。這個地方有他們從九龍乘小輪過中環洋行上班的社會階梯各上爬的回憶,也有爭取社會公義的六六年反加價抗議的經歷,也有他們在六十年代末參加新潮舞會的狂潮心事。
他們珍惜天星碼頭,甚至願意付出金錢代價保留它,是因為他們中年、中產。君不見最好賣的演唱會不是Twins,而是Peter, Paul and Mary和Simon and Garfunkel等中年藝人?
學會珍惜的中產化社會
其實,整個香港也是如此。香港向上爬了三四十年,中年化、中產化了。中年化和中產化了的
,不只是那一批聽Peter, Paul and Mary和Simon and Garfunkel的人,而是包括你和我的整個社會,我們不再是只會衝衝衝的發展中地區國民,我們開始學會珍惜。我們珍惜,因為所餘無幾。我們珍惜,所以我們不再甘於讓一班官僚和地產商替我們決定保留什麼。因為,回憶是我們的。
往後的日子,我們還有灣仔玩具街一帶的露天街市、荷里活道警察宿舍後的中央書院外牆遺跡、域多利監獄、中環的大排檔,和數之不盡的庶民生活小節。
最後,送給大家的一首Simon and Garfunkel的經典老歌--當天星碼頭鐘聲變成Sound of Silence....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Because a vision softly creeping,
Left its seeds while I was sleeping,
And the vision that was planted in my brain
Still remains
Within the sound of silence.
延伸閱讀:
轉載:爭取保留天星及皇后碼頭紅絲帶行動 (sidekick)
三師會Podcast(市區重建系列)
Comments (5)
好可悲的是
拆卸中環舊天星幾成事實(老懵董博士執政且怕還有一絲希望,可是曾蔭權..乜都唔使講)
默哀吧~
這幾天,我每次想到再回香港時就不能看見我所知道的中環天星,感到很悲哀。
原來,不知何月何日前我到過天星碼頭,已是我和它的永別。
但不拆放在這裡又怎樣呢﹖
套用某位館長所說的,除非碼頭不搬,否則「碼頭」的功用總會消失,無論用來做甚麼,它也不再是碼頭。
對於館長來說,碼頭這座建築不見得有歷史價值。但對於市民來說,就有很多生活回憶。政府根本就是按著填海計劃去做,所以才會搬碼頭,所以才不可以不搬。因為官僚就是慣性。
我倒是納悶,保留一座碼頭的成本(和機會成本)由誰付鈔。究竟想保留的納稅人多、還是沒興趣的多,我們不知道。
我更納悶的是,有人聲稱香港人想保留回憶,但每次過年,我總見到垃圾站有很多不殘破的家具。如果用「現象」窺探心理,香港人似乎以「沒興趣保留舊物」為多。
不過我贊成保留那個機械鐘,放在歷史博物館、科學館、甚至海事博物館都好。反正香港沒幾個這種鐘了。
我求下你唔好再病。
一病就寫咁多野。
那個晚上在鐘樓前看倒數,心情沉重又悲痛。聽到人群不斷說"保留、保留",我沒有加入叫口號,只有默默無言看著這座伴著我成長的碼頭和鐘樓。我沒有你的寫作功力,只能拍下短片作為留念。那位何志平"大醫生",本來就對他沒有好感,現在簡直是"超反感"。很可借,我們沒有龍應台的人版當官。香港人,還可以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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